英文的天灯飞进牛津（此乃我完整的原稿，“夜光杯”版为编辑处理过的删节版）

曾泰元

三月下旬，来自宝岛台湾的天灯悄然升起，灯罩上写着“孔明”两个大字，承载着我们两千年的文化，缓缓地由东到西，飞进了英语世界的天空。

“天灯”是近30年来台湾的新说法，其实就是“孔明灯”。孔明灯是利用热空气原理制成的一种纸灯笼，相传为三国时期诸葛亮（字孔明）所发明，或谓因其外形似诸葛亮所戴之帽，因而得名。北台湾的小山城平溪为了发展观光，以天灯之名重新包装孔明灯，逐渐成了近悦远来、扬名国际的盛事。每逢元宵节，平溪的天灯更是汇集了万人的祈愿与祝福，在夜空中冉冉升起，直达天听，画面之美，蔚为奇观。

天灯的英文skylantern由中文直译，源自宝岛，虽频见诸海内外的英文媒体，却始终没能为英文词典所收，不过这个情况终于改观。

《牛津英语词典》（Oxford EnglishDictionary，常缩写为OED）是当今世上最大、最权威的英文词典，素有“英文词典的圣经”之美誉。OED从2000年的在线版启动以来，每季定期更新，每年的春分、夏至、秋分、冬至前后，都会发布新词新义，成了词语爱好者翘首引领的时刻。在今年第一季的新詞榜中，译自中文“天灯”的skylantern赫然在列，与台湾的渊源清晰可辨，令人欣喜。

OED是部基于历史原则编纂的特大型语文词典，它按时间先后依序收录了skylantern的三个意思，前两个（天窗、天光）属于早期，现已罕见，第三个就是天灯，这也是skylantern最新、最常见、最主要的意思。OED用了51个英文单词加以定义，说天灯是“点燃灯芯之后就能浮起升空的一种灯笼。一般的结构是米纸灯罩包覆竹框或金属丝框，由置于底部开口的小蜡烛或其他的裸露火焰提供光源。火源加热灯罩里的空气，也能让灯笼上升”（原文略，笔者译，下同）。OED定义的篇幅大方，且把天灯的材质结构与物理原理做了精简扼要的解释，宛如英文版的《辞海》，殊属难得。

OED在词源里指出，skylantern可能直译自中文的“天灯”，此义直至最近才有证据支持，更常见的意思是悬挂于高竿上、有不同用途的灯笼。《汉语大词典》附证详载，言“天灯”有二义。旧时新年前后，民间有在高处悬挂灯盏之俗，此灯彻夜通明，谓之“天灯”，此其一。旧时寺庙、商店门前常年悬挂的灯盏，此其二。OED的总部设于英国，对于中国天灯的研究如此到位，浓缩总结了这两个传统的意思，令人赞叹。

OED的词源进一步指出，能飞天的纸灯笼，传统上中文称之为“孔明灯”，之所以有如此称呼，乃源自公元三世纪的政治家孔明（诸葛亮），咸信此灯为其所发明。OED提到了“天灯”的传统称呼“孔明灯”，并参考了主流的见解，把源头上推至三国名相诸葛亮，历史的纵深因而在此得到了展现。这部英文词典对中国文化的研究非比一般，绝非浪得虚名。

OED不愧是英文词典的第一把交椅。它不是百科全书，却在定义与词源里，对半个地球外另一个文化的天灯不吝给予篇幅，解释得宛如微型的百科全书，看了我都不禁点头称是。

OED经过层层筛选，去芜存菁，给年轻的skylantern胪列了三条书证，以有源有本的书面资料作为佐证。根据书证，天灯的英文skylantern最早出自台湾的《光华》杂志，时间为1989年4月：“我们元宵节在这里放天灯，起码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”。

天灯的第二条书证，引自香港的英文报纸《南华早报》，时间为1994年5月30日，讲的是台湾的天灯：“若干传统的台湾‘天灯’（纸制热气球），带着非核台湾的愿望……飞向空中”。

第三条书证，也是最近的一条，来自英国的《每日电讯报》，时间是2011年1月31日：“当局呼吁，要狂欢者本周春节期间别放天灯，因为数据显示，消防队员每周都要为此出勤灭火”。

英文里源自中文的词汇不多，经过权威认证、收录于英文词典的，至多也不过三、五百个。宝岛台湾的天灯做出特色，把两千年历史的孔明灯推向世界，成为全球知名的观光资产。从中文直译的skylantern，终于获得“英文词典圣经”OED的肯定，值得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同贺。